图:大家都希望中国经济能减少对房地产的依赖度,但事实上却越来越难
近来资本市场的走势有所好转,反映出投资者对明年偏乐观的预期。而且,从近期交易的热点看,ST板块、券商等板块的走势较强,这是否反映投资者的风险偏好上升?不过,按笔者理解,投资者这种情绪的转好,更多是基于对政策放松的预期。那么,政策如何放松,效果究竟如何?这就需要对2020年政策效应作出合理评估。本文侧重分析政策的侧重点在哪里,明年实现稳增长假设的前提是什么,不讨论影响因数太多的股市。\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李迅雷
2020年稳健的货币政策一定偏宽松。如果财政政策的积极度有限,那么,货币政策就必须发力。西方国家应对经济衰退,也主要靠货币政策,因为财政涉及到纳税人的利益,政策空间一般都不大。一般认为,货币政策对于抑制经济过热的效果比较显著,但对于提振经济的效果则有限。对于中国而言,似乎更是如此。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平均经济名义增速约为11%,但利率水准还是在3.5%左右,经济增速放缓了,但利率水准基本没变,而且二者差距虽有收窄但仍然有7个百分点。中国利率和经济增速的背离,与美国、日本、韩国的情况形成巨大反差。
也就是说,中国无风险收益率水准与经济波动的相关性不大,中国金融体系的核心问题在于市场经济尚未完善,全社会信用体系还很不健全,因此,降息对于实体经济的利率水准影响不明显,但对于金融市场或资本市场的影响则相对明显。
2020年,货币政策在稳健前提下,估计还是会继续“小步快走”地降息,尽管降息对于降低市场实际利率的效果有限,但对于引导预期的作用应该还是有的,尤其是对于资本市场和房地产市场的达到“稳预期”会有一定作用。
或许有人会质疑,11月份CPI已经到了4.5%,2020年的通胀压力提升,会否使得央行降息“止步”?笔者觉得应该不会,首先,这轮CPI上升是结构性的,核心CPI并未上升,物价上涨主要靠食品推动,供给端的问题有望在明年得到缓解。在目前暂未看到企业经营状况总体明显改善的情况下,在明年政府层面对提升总需求的“加杠杆”力度又有限的情况下,逆周期政策一定会倾向于货币政策发力。既然要充分发挥货币政策的作用,那么,对通胀的容忍度应该也会相应提高,即明年CPI的管控目标应该略有提升。
要保六,能否稳住房价?
前段时间,学界争议要不了保六,最终发现,大部分人还是认可保六。实际上保六不仅是为了稳增长,实现GDP翻番目标,而且还是为了稳就业,因为这两年来,民企尤其是中小民企关门的为数不少──贸易摩擦、产业外迁、环保压力及拆违等,都或多或少地加大了就业压力。
我们曾估算城镇今年失业人口超过2300万,如果再加上农民工返乡现象,实际失业人口数量更高。上个月李克强总理曾在南昌召开部分省份经济形势座谈会,提出“要保障好基本民生,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坚持就业优先,做好重点群体就业服务,帮助返乡农民工拓展就业创业管道”,这也从一个侧面印证了我们的判断。中国城镇化进程已经放缓,经济下行带来的就业压力,尤其是结构性失业问题日渐突出。所以,保六的另一层逻辑就是稳就业,稳就业位居“六稳”之首。但从实现“稳”的抓手看,似乎有点单薄。
从三驾马车看,首先,出口仍不容乐观。因为低端产业的外部转移已经发生了,如2018年,出口重镇东莞已经出现了人口净流出。即便中国美国贸易达成第一阶段协议,但在全球经济放缓的背景下,外需的减少是大趋势。
其次,消费增速也不容乐观。因为消费与居民收入相关,居民收入增速与企业盈利增速相关,2019年剔除金融企业之后的非金融企业盈利增速大幅下降,必然会影响到今后居民收入的增长,进而影响到消费。
第三,投资增速主要取决于基建投资、制造业投资和房地产开发投资。其中1-11月份基建投资增速只有4%,第二产业投资增速只有2.4%,唯有房地产投资增速维持在10%以上。最近几年来,固定资产投资增速一直低于GDP增速,更低于消费增速,这说明中国的工业化基本完成,很难指望基建投资和制造业投资继续高增长。
从前三季度看,金融业增加值又占到GDP的8.15%,几乎居全球之首,在提出让经济脱虚向实的三年之后再度回升,或许更说明了实体经济的上行乏力。通过上述分析,你是否对于工作会议提出的“全面落实因城施策,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的长效管理调控机制,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虽然今年商品房销量并没有出现回落,房地产开发投资增速依然维持在10%以上,但二手房市场成交价格的走弱,却是不争的事实。“稳地价、稳房价、稳预期”的三稳方针,其合力的方向应该是向上,即防止房价和地价“大落”而非“大起”。试想一下,房地产经历了时间长达20余年全球罕见的大牛市,累积了巨大社会财富,如果出现大跌,则地方政府、企业部门、金融机构和居民部门的“资产”岂不是将大幅缩水,从而引发危机?
今年1至11月份,全国土地出让收入增长8.1%,作为地方财政的重要收入来源的卖地收入,如果明年不再增长,那么,财政收支缺口就会更大,要使得财政收入不滑坡,稳地价是关键。
对于非金融企业部门而言,由于盈利增速的大幅下滑,偿债压力显然会大幅上升。卖楼恐怕是还债的现实选择。据统计,截至2019年三季度末,A股3743家上市公司中,有1826家上市公司持有投资性房地产,占比超过48%,合计持有市值达1.3万亿元。对于银行而言,房地产在银行资产中作为相对优质且便利变现的资产,占比也不少,估计占20%以上,如果房价下跌,则不良率将显著上升。对于居民部门而言,目前29万亿元的房贷余额占住宅总市值的比重并不高,但房贷余额中大部分为中等收入群体的负债,实际上80至90后的群体负债占比很高,如果房价持续下跌,那么他们的还贷履约率恐怕会成问题。
民间投资增速降至4%左右
综上,尽管我们都希望中国经济能减少对房地产的依赖度,但事实上却越来越难。过去比较奏效的基建投资拉动经济手段,如今难见效果;过去民间投资增速在20%以上,如今降至4%左右。我曾提出通过增发国债、让中央政府加杠杆来替代地方政府举债,一方面可以降低政府部门利息成本,减轻地方政府负担,另一方面,地方政府压力减轻后,可以有效拉动民间投资。但从目前看,高层更希望在提质增效的前提下,实现经济转型。故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当然是主线,但见效需更长时间;因此,2020年要实现6%左右的增长,一定更取决于房地产的稳定增长了。
基于此,2020年需要更宽松的金融环境,更低的利率水准,甚至需要实行更加开放的对外政策以稳定的外部环境──实现保六的假设条件比过去更多、更具有技术挑战性。这对于资本市场而言,或是机会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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