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张谷英村
诗人汪国真写道:“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远方/不是诱惑于美丽/就是诱惑于传说。”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原先千百年来居住在村落和小城里的人们,开始怀揣躁动的梦想背井离乡,将匆匆的脚步与辛劳的汗水交付给远方的城市,把原来生机勃勃的村庄和小城,留给了不谙世事艰辛的儿童、白发苍苍的老人以及几声犬吠和鸡鸣;于是,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村落和小城,开始了一段衰败的历程。近年来,伴着人们生活水平和认识水平的提升,漂泊的心灵开始寻找皈依的所在。我们在回望来路时蓦然发现,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一方水土和那一片村庄才是最适合种植乡愁的土壤。于是,保护古村落、建设新城镇成为各界共识,大有蔚然成风之势。如何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好我们的乡愁地标,已经成为一个亟需思考和必须面对的问题了。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城市建设水平,是城市生命力所在。城镇建设,要实事求是确定城市定位,科学规划和务实行动,避免走弯路;要体现尊重自然、顺应自然、天人合一的理念,依托现有山水脉络等独特风光,让城市融入大自然,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我认为,这是城市、城镇、村落建设的总的指导思想,是尊重自然规律、尊重历史文脉、尊重以人为本的科学理念。然而现实却并非都如此。
有的为了追求所谓的城镇化,将原来的村落夷为平地,建成了高楼大厦;有的为了所谓的科学规范,移山填湖,统一样式,千镇一面,万村类同;有的缺乏基本的文化自信,崇洋媚外,全盘照抄照搬西方的小城小镇;有的打着保护文化遗产的幌子,将村落里的老物件低价收购,据为己有等等;这些都严重违背了科学发展理念,肢解了村落的原有架构意义,把我们的乡愁地标破坏殆尽。
我心目中的村落或者小城应该是这个样子:它就像太行山“悬崖上的村庄——郭亮”那样,眼前是壁立千仞的绝壁长廊,街道是青石铺成的小路,依山就势,错落有致,用石块堆砌的房屋冬暖夏凉,可以拾级而上,推开一扇柴扉,与一位老农唠一唠家常,问一问收成,看他那一脸皱纹如秋菊一样绽放开来;它就像岳阳的张谷英村那样,清晨,青瓦房顶升起袅袅的炊烟,傍晚,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桌前共享生活的美好。有阳光的日子,在流经门口的小河里洗衣洗菜,阴雨绵绵的时节,可以沿着屋前悠长的走廊散步,随便走到一户人家讨一碗热茶,让和谐的光芒在心底晕开;它就像江南水乡周庄那样,可以乘舟而行,穿过一座座古朴的石板桥,听船桨声声慢,河水淙淙流。如果运气好的话,恰巧碰到一位会唱昆曲儿的船娘,那就可以和着韵律一饱耳福了;它就像文化古城永州那样,可以沿着千年前柳宗元的足迹,聆听潇水欢快的涛声。可以探秘女书的奥妙,感悟文字的神奇。可以闲来欣赏“朝阳旭日、回龙夕照、萍洲春涨、香零烟雨、恩院风荷、愚溪眺雪、绿天蕉影、山寺晚钟”的永州八景,阅读永州古城这一本好书,细细品鉴它的无穷余韵等等;我觉得,这些村落或者小城,宛若一位位性情各异的女子,有的落落大方,有的小家碧玉,有的莲花带雨,有的气质如兰。她们各美其美,芳华绝代,风情万种,独具魅力,是人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心目中的村落或者小城应该是这个样子:可以抚摸路旁的那一棵老榆树,怀想母亲当年盼儿归家的眼神,一头白发在风中舞动,定格成梦中挥之不去的画面,温暖着我们,感动着我们,激励着我们;可以在一片断壁废墟前发呆,遥想它的前世容颜,可曾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那户人家,为我们留下的借以回望喟叹的载体;可以置身于一片花海,让目光掠过蜿蜒的山坡,体会身为桃花源中人的感觉;可以静静站立于一位老匠人身旁,屏住呼吸,在他的执着和专注里体味文化的匠心;可以于冬日的清晨,在一眼深井里打一桶冒着热气的井水洗脸沐足,激醒一天的精气神;可以向前来游览的人们发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温暖邀请;可以在一座熏得乌黑的灶台前,让麻木的舌尖儿品尝久违了的妈妈的味道;可以在荒漠落日的恢弘与悲壮里热泪盈眶,可以于秦腔沧桑与粗犷中击掌叫好,可以在京胡的弦音里婉转人生起伏,可以于湘剧高腔里共鸣悲欢离合;可以拿着一支皮鞭在空中用力甩响,看看会不会唤出当年那羞红了脸的小阿妹等等;正是因为村落和小城中一个个具体的物象、景致、音韵等,赋予了村落和小城的诗意,激活了它们具有生命特质的感应,依附着人的阅历和思想而生动了起来,成为了千百年来传承下来的文化DNA,成为了我们不可复制和不可移除的乡愁地标。
你我心目中的村落和小城的理想模样也许大同小异,它们个性纷呈而又和谐共生,携带者文化固有的基因密码,在历史的长河中沉淀着、积蓄着、孕育着一个民族的自信和自尊。今天,请让我们匆匆的脚步慢下来,让躁动的思绪静下来,怀着尊重和谦卑之心,领悟文明的要义和精髓,延续乡愁的载体和地标,守护好老祖宗无私馈赠给我们的无价遗产,为自己留下一个地方,用来安放我们漂泊的灵魂。
(作者:王鹏,系湖南省文化厅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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