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玉杰
岳父中餐吃得特别少，碗筷一丢，拿起捞斗，鱼篓等工具就出去了。那股子冲劲令岳母又好气又好笑，外面下着毛毛细雨，岳母抄起竹斗笠追了出去，给岳父戴上。中午吃饭时，我对岳母一大早从山上采回来的竹笋和新木耳赞不绝口，虽然昨天吃了我们从深圳带回来的鲍鱼和大龙虾，但味道远没有今天岳母精心准备的山珍这么新鲜爽口。全家人一致的赞美的确让天不亮就出去采摘的岳母开心地笑了，这也让特别爱争强好胜的岳父的脸挂不住了。所以，中餐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就火急火燎出去打渔捞虾去了。他要让今天的晚餐为他挣回面子。
近段时间，岳父的变化真的是越来越大。首先是痴迷了二十多年的字牌不打了，接着是停工了十多年的碾米厂又轰隆隆运转起来了，他还计划把荒废了多年的鱼塘，果园，农田，菜地都全部恢复起来，好好地经营和耕作。
岳父早年曾经读过几年书，他是双泉铺拥有较高文化的农民之一。还有，岳父的父亲是双泉铺赫赫有名的的大书法家，毛笔字是当地一绝。听说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区（镇），公社（乡），大队（村）等很多匾牌上的字都是他父亲所书，岳父的母亲是双泉铺的大美人，所以岳父从小就有一种自豪感。年轻时他自己也做过几件大事，甚至有惊人之举，据说四十年前，他就远赴武汉，做过贩牛生意，后来又去贵阳做过食品加工生意，再后来回到家里办了一家碾米厂，同时承包荒山，鱼塘，水田，各项事业都搞得风生水起，家里自然是财源滚滚，富甲一方。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他家就建起了当时最豪华的水泥楼房，当城里人还在共用公共厕所时，他家的浴室里就装上了当时风靡全国、引领时尚的“万家乐”牌热水器。
岳父的确风光了一段时间，但岳父在生意成功的同时，却有一件心事压在胸口，这件心事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抬不起头来，同时，这件心事也像狂风暴雨一样，一年又一年浇灭了他心头的奋斗之火。这件心事就是岳父母俩口子没有生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虽然他三个女儿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乖巧伶俐，但在农村，尤其是像他这一辈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生的人，“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观念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他们认为生女儿是赔本的买卖，因为女儿长大了终究是要嫁出去的，而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在农村，生男儿才是硬道理。儿子才是家庭的千秋伟业。一个人忙活一世，头等大事就是不能断了香火。
为此，在岳母艰难地生了二胎之后，岳父下定决心，即使倾家荡产，也要岳母再怀第三胎。心怀愧疚的岳母冒着极大的风险终于怀上了，但从此也过上了老鼠一样东躲西藏的生活。关于上个世纪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工作，岳母还讲了一件神奇的事。原来，岳母怀上第三胎七个多月的时候，一天晚上有人举报了她的藏身之地，乡村计生队十几个人打着电筒前来捉拿。被赶得无路可逃，情急之下，她最后纵身一跃，跳进了专门用来存放红薯的三米左右深的地窖里。事后全村人都感叹这母女俩命大福大，竟然双双安然无恙！在那个特殊年代，岳母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才把她的第三个孩子生下来。之后第三天，乡村计生队的工作人员就登门“问罪”了，因岳父母违反了计划生育政策，计生队的工作人员牵走了他家几头牛，封了他的碾米厂，最后还要拆他的屋。
对此重罚，岳父他大吼一声，把银行的存折拿出来丢给计生员，赌气地说：“要罚多少？你们开个价，但房子不能拆。”岳父的气场把要拆屋的人给震住了，最后以罚了三万元钱才收场。那一刻，岳父压住了自己心中的万丈怒火，没有使事态扩大。他只盼望岳母肚子争气，能为他老杨家生个宝贝儿子。然而事与愿违，岳母生下了还是个女儿，就是我现在的妻子。对此结果，岳父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后来，当户籍民警问他女儿上户的名字时，他余气未消地说，叫“杨多余”。
杨多余，就是我妻子整个童年的名字，这个名字一直用到我妻子上初中时才停止使用，最后因为岳母实在忍受不了别人的嘲讽，才想方设法把我妻子的名字改成“杨赛男”。妻子后来得知自己名字的由来，也不由得大哭了一场。“谁说女子不如男”，也正是那次“真相大白”，妻子后来下定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尤其是要超过村里其他的男孩。她手不释卷，更加拼命读书，她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先天的优势加上后天的努力，妻子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考上了重点大学，毕业后又顺利地分到了一家世界五百强外资企业，她也从一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再后来，这只“白天鹅”飞到了我的世界，我和她一起在公司里做主管，一年后，妻子生下了我们的宝贝女儿，一家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赢来了许多羡慕的眼光。今年，妻子开着她的豪车回家，乡亲们都竖起大拇指，说“山村里飞出了金凤凰”。还有人戏称，“武大郎”已远远赶不上这个“小女子"了。
原来她村里有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男同学叫“武可爱”，人称"武大郎”。成年后他仍然游手好闲，打牌赌博，最后竟然走上了贩毒这条不归路，以至于连他自己的娇妻都跟人跑了。
妻子的家乡，美丽而静谧。“放眼龙山巍巍峰峦崎岖秀，回眸邵水滚滚源流清澈明”，这是她家乡早禾水旁耸立的一座石碑上所刻的对联。站在早禾水上新修的水泥公路桥上放眼四望，心旷神怡，宠辱皆忘。北边远处是高耸入云、若隐若现的龙山，左右东西两侧也是连绵起伏、拥有竹林与松海的小丘山，中间是拥有一望无际，金灿灿绿油油的油菜花田，花海的左边是一条水流叮咚、鹅鸭唱歌的小河，孩子们正在河边草坪里尽情奔跑，追逐风筝……
这次因为新冠病毒的袭击，我一家子在岳父家中一住就是一个多月。田园风光令人陶醉，岳父母的悉心照顾让人感动。我做出了一个令妻子非常意外的决定，如果我们下一个生的是男孩，就跟她姓，如果是女孩，就跟我姓，这样既可以圆了她父亲终生遗憾的梦，又可以减轻妻子的压力。当我们把这个决定正式告诉岳父岳母的时候，他们真的很惊喜，但又有点担心我的父母不同意，我说我会做通我父母的思想工作的，一定要生个男孩姓杨。反正我们正年轻，只要打好经济基础，为小孩将来的教育投资早一点做好物质准备就可以了。
岳父听了我们的计划，从此精神焕发，磨拳擦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决心要重新大干十年，直到七十岁，他要再现当年的英雄本色！岳母则是多了一个心思，她开始走访民间中医，寻找生男育儿的偏方，每天忙得不亦乐乎，家里响起了更多欢乐的笑声。
双泉铺，双泉铺，我们一定会好事成双，我们也一定能双喜临门！
【作者简介】陈玉杰，男，1967年12月生，大学英语专业毕业，邵东英语教师，是邵阳市英语协会成员、邵阳市“社会主义教育”演讲团成员、邵东县作协、邵东县音协会员。热爱写作，作品在《邵阳城市报》《当代商报》等报刊发表。个人事迹先后被湖南卫视、湖南教育电视台、《中国城市报》、《邵阳日报》等媒体报道。先后获得“邵东县优秀志愿者”和“邵东县新闻人物”称号。
相关热词搜索：
上一篇：乡味雷公菜
下一篇：两小无猜丨七绝平水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