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
秋华
篱墙外,有一藤丝瓜,枝蔓顺着竹竿慢慢悠悠爬上瓜架,再有几朵小黄花悄然盛开,岁月的增加中,几个瓜垂下。种丝瓜得丝瓜了。那颜色便是淡淡的绿,缠绵的绿。青翠欲滴。这一藤长得这样好,却也是意料之外的事。也难怪,那一株枯的、烂的藤,谁料竟能结瓜呢!
小时,邻居柳爷爷不知从哪儿捡来了一根竹竿儿。他抱着竹竿,伛偻着身子走近墙边,把竹竿支在墙角,让苍翠的瓜蔓围着它缠绕。竹竿甚是喜欢。我心中纳闷,盯着缠着竹竿的瓜蔓问道:“柳爷爷,您支个竹竿在这儿,是给瓜蔓当拐杖么?”柳爷爷哈哈大笑,口中吐出层层烟圈,他在浓烟中,倒像个老神仙。老人家手中的蒲扇一扇,一扇,哑着嗓子道:“这瓜藤没我老呢,我都不要拐杖,它要个什么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踢着石子回家了。
一个风雨交加的午后,豆大的雨点不留情面地击打在丝瓜架上,刚探出头的几颗小丝瓜垂着头,不堪重负的样子。几朵嫩嫩的小黄花,也被打掉了几片花瓣。那些花瓣,大的小的,都被打折在水洼里,浸在了肮脏的泥巴中。柳爷爷痛心疾首地捶胸顿足:“坏了,坏了!早该给它罩个棚的!这下好了,要再长出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这天以后,柳爷爷一家仿佛被乌云笼罩了,全家都为丝瓜的凋零而惋惜。橘红色的太阳拨开黑压压的乌云,将暖阳毫不吝啬地洒在瓜藤上,它好像也希望这瓜藤能够回天乏术,重新生长起来呢。可是,折了就是折了,坏了就是坏了。我和陈奶奶都不对这萎靡不振的瓜藤抱有太大的期望。只是柳爷爷——他固执地站在瓜架下,用苍老的手摸摸凋零的花。
“柳爷爷。”我拽着老人家的衣角,“它是长不出来了啊。”
柳爷爷默言。他仍旧伫立在瓜架下。他小心地将倒下的竹竿扶起,重新把湿漉漉的瓜蔓缠在瓜架上,长舒一口气,像是问我,又像是问瓜似的自顾自地嘀咕道“会长出来吗?会长出来吗......”
过后的几日里,柳爷爷不停地折腾着那一藤瓜。东摸摸,西瞧瞧,又是顺藤,又是浇水,简直像对待宝贝似的。陈奶奶走过总会打趣儿说:“我的个瓜祖宗嘞,都把你当神仙似的供着了,啥时候长个瓜出来让咱们乐呵乐呵啊?”
大概一个月后,葱绿的藤中冒出了一个小小的瓜。起初,只是几朵孤单的,单薄的小黄花。数日后,它就慢慢地长成了一个包子大的丝瓜。又过了一段时间,它彻底长大了,生机而又苍翠。长长的,抽条,约莫两三斤一个。
阳光透过桑阴碎成金色的点点,大大小小散布在绿油油的瓜架上。垂下的丝瓜伴着黄花,夏风飒飒,小小的黄花就像酣睡的婴儿,那丝瓜像是街角的风铃,又像是深闺的门帘,神秘而又柔美。
“难是难啊!”柳爷爷抬眼望着垂下的瓜,笑眯眯地说,“但也不是不能够做到。意料之外的事儿,天也说不定,谁也说不准呢。所以说啊,万事皆有可能——”柳爷爷喜滋滋地摸着他银白的胡须,扬长而去。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柳爷爷的背影渐行渐远,也仿佛咀嚼到这丝瓜顺藤生长的生命的真谛——意料之外的事,他所带给你的惊喜,谁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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