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佳富

 

          又是一年冬至，年味渐浓。朋友在乡下“干塘”（土话，意即池塘放干水捞鱼），捉了一些大小不一、沾满淤泥的杂鱼给我，我一看知道这些活蹦乱跳的鱼儿就是土鲫鱼，这可是市场上难得一买的宝贝食材，立马用一个土罐子装了，倒入清水养起来，等着女儿放假回家。

 

 

         养土鲫鱼要时不时地换水，还要抽空看看鱼儿是否缺氧或者漂起头来，如果鱼肚皮翻白了，那就只能赶紧剖了下锅。有的人喜欢油炸土鲫鱼，也有的把它们做成火焙鱼，自己享用，或者打包送人，都不失为一种“礼轻情意重”的好选择。

 

 

          但我觉得不管油炸还是烟熏火焙，都有点暴殄天物的味道。最新鲜和营养的做法应是汆汤，一碗如同牛奶般鲜浓的鲫鱼汤，便胜过世上最好吃的山珍海味。尤其是母亲做的，永远都吃不厌，永远是儿女口里的回味，胃中的留恋和心头的牵挂。

 

 

         小时候家里后山有口鱼塘，每年快过年了，爸爸就下塘扯掉水栅，不到一根烟的功夫鱼塘见底了。我和姐姐、弟弟早早的在出水口挂起小网兜，顺水而下的鲫鱼溜进了网兜，自投罗网的小鱼儿就露出青色的脊背在网兜里哗啦啦地翻腾，数一数，大概有百多条，把我的心只搅得一阵阵兴奋难耐！

 

        收工了，爸爸把大个子的草鱼、鲢鱼、雄鱼等卖给了鱼贩子，留下几条自家熏腊鱼，以及送给姑姑婶婶舅舅姨妈等亲戚一些。我和姐姐、弟弟把网兜里面的鲫鱼冲洗干净，倒入家里的木脚盆，放入泉水后看小鱼儿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等养了两三天，鲫鱼吐出了肚中的腥泥，一个个摇头摆尾，煞是惹人喜爱。“咦，不好，怎么脚盆边有鱼骨头呢？”我一看柴灶边眯着眼打着盹的大肥猫，顿时明白了，原来贪吃的猫趁夜深人静偷吃了脚盆里面的鲫鱼！哎，也怪我们粗心大意，脚盆没盖盖子。我顺手拿起一个吹火筒朝大肥猫扔去，没打着，大肥猫“喵”的一声爬上烟囱，久久不敢下来。

 

 

           母亲选出个头适中的鲫鱼汆汤。鱼洗净，然后放在砧板上一个个切掉鱼翅，刮掉鱼鳞，背脊一刀开膛破肚，小心的扯掉内脏，注意这时一定要小心翼翼，不然就会弄破鱼胆，煮出的汤会“精苦”的。母亲在鱼身上涂抹少量食盐，腌放几分钟，母亲说这样做是为了鱼肉进盐味，同时防止鱼皮粘锅。我姐弟仨把大铁锅用茶树枝烧红，妈妈倒入小茶籽油，等油烧热后，轻轻放鱼入锅，同时倒一小勺谷酒，

 

         “滋滋滋”一股茶油和着鱼腥的特有香气瞬间升腾起来，在厨房弥漫开来，飘到左邻右舍。煎至鱼皮微呈金黄色，再翻边，加冷泉水至淹没鱼为止，放入备好的大蒜、姜片、紫苏、大红辣椒，煮沸。再煮五分钟，放入少量的盐，绝不放味精鸡精之类，继续煮，直至汤呈奶白色为止，一锅鲜美的鲫鱼汤就做好了。

 

          “鱼煮千滚，越煮越紧。”土鲫鱼肉少刺多，一不小心那根软细的鱼骨头就会卡在喉咙里，所以母亲对我们狼吞虎咽的吃鲫鱼不放心，总是在饭桌边上绵绵细细的交代“慢点慢点”。而我不太喜欢放七七八八的佐料，吃的次数多了，母亲便变换着法子，把萝卜切成丝，和着鲫鱼一起煮，香腴新鲜，十分爽口，舀一瓢鲫鱼汤泡饭，三下五除二，可以连扒三碗饭。要考试了，有时母亲用扯筒子省着的零钱，到药铺捡几根当归，放在鲫鱼汤里面一起煮，然后要我们姐弟仨喝得一点不剩，说精神好，考试就不会打瞌睡。想起来，也算是过去缺衣少食时代的一种难得的“药膳”吧。

 

          现在土鲫鱼依旧很少，市面上大多数是杂交改良和人工养殖的品种，个头大，甚至有斤多重，煮出来的汤也似乎缺少点鲜味。都说现在的人口味变刁了，但我总觉得不是口味变了，而是感觉变了，心境变了。哪天我们去乡下干塘，捉点土鲫鱼，试试我母亲的厨艺，看是否还是儿时的味道，妈妈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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