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过年
文/刘佳富
“细伢子盼过年,大人盼插田”。到了腊月,乡下的年味渐浓,基本上每家每户都开始熏腊鱼腊肉,打冻米糖,油炸红薯片,做盐旱茶,一派忙碌而又充满人间烟火的味道。而我脑海中最难忘的,是那年底杀猪,至今记忆犹新。
那时勤劳能干的爸爸养了几头大肥猪。我和姐姐、弟弟一放学就要去寻猪草,田垄里、后山上,只要是猪能吃的野菜,我们都大把大把的用小镰刀割回来,有时也到菜地里捡剩余的包菜、白菜叶等。野菜捡回来后,细心的妈妈用脚盆洗一遍,挑出枯枝败叶,然后用铡刀一捆捆的切成寸把长,和上米糠、豆渣以及餐厨潲水到锅里煮熟,就是肥猪们喜欢吃的“潲”。到了冬天,野菜少了,妈妈就用秋天晒干的红薯藤煮潲,有时还添一点碎米和弟弟从酒厂担回的米糟,似乎还有点酒味儿,肥猪们一个个吃得摇头晃脑,身肥体壮。
年底了,我们姐弟仨吵吵嚷嚷要买新衣服,爸爸便开始约屠夫,准备杀猪的器具,我知道快乐的时光马上要来临了。果如其然,在一个周末的早上,天蒙蒙亮,本村的黄屠夫挑着他的杀猪工具“哐当哐当”来到我家,一进门,我们看见那把闪着寒光的杀猪刀,竟不寒而栗。
“走,捉猪去”。黄屠夫一声令下,爸爸和三四位邻居跳进猪栏,挑了一条最大的肥猪用麻绳五花大绑捆起来,然后打个结头,用一根“锵棍里”抬起来,过下称。好家伙,竟有三百多斤,让首先估了才两百来斤的隔壁唐爹直呼看错了眼,自认罚酒。
大肥猪被大汉们扯的扯耳朵、揪的揪尾巴,连推带拖驱赶到地坪里。也许感到末日来临,大肥猪撕心裂肺般的嚎叫着,直刺人的耳膜,整个方圆四五里路都听得到。大肥猪被抬到一条长木凳上,被大汉们死死地摁住,然后稍微侧翻着,一动不能动。只见已喝了一杯谷酒的黄屠夫一个马步蹲下身子,用左手死死抓住猪嘴,把猪头紧紧抱到怀里,然后右手抽出一把尺把长的杀猪刀,只见一道寒光闪过,杀猪刀竟直捅猪的脖子,搅动几下,抽出来,短短几秒钟,“哗哗哗”一股鲜红的热血喷涌而出,吓得胆小的旁观者赶紧用手遮住眼睛。
大肥猪的嚎叫声慢慢变小了,开始还乱踢的后腿也开始伸直,嘴巴里流出了混着血液的唾沫。“快倒开水来”。我提着一桶妈妈烧开的水,黄屠夫手脚麻利的用水瓢舀水,把猪从头到脚彻底的淋个遍,美名其曰“洗澡”。紧接着黄屠夫在猪右后腿脚踝处用锋利的尖刀割开一个口子,拿出一根细长的铁棍一直插到猪的前腿部皮肤,抽出铁棍后往双手心吐上一口痰,然后鼓起腮帮在那个口子处猛吹,不一会儿猪就像一个气球样鼓起来了。黄屠夫拿起一把刮刀,“刷刷刷”手起刀落,颇有节奏感,猪毛和猪鬃竟像割韭菜样齐刷刷跌落在地。
爸爸搬来一把木楼梯,几位大汉将剃毛后的雪白大肥猪用铁钩倒挂在楼梯上,猪的脖子处还不断地流着血水。开膛破肚!黄屠夫又拿出一把尖刀,非常精准而又利索的将猪肚皮破开,顿时猪的五腹六脏显现出来,淡粉的猪肺、紫红的心脏、褐色的猪肝以及花花的肠胃,足有几十斤。黄屠夫象庖丁解牛样,一个个“零部件”切下来,然后摆放在木板上,整整齐齐,略带点猪屎渣的味道。邻居们则站在旁边“观摩”,也有的带着小孩练下胆量,摸一摸这还冒着热气、油滑滑的内脏。
“这猪腿我要了”“那猪肚子给我留着,我媳妇回来过年要吃”“猪脑壳送给婶婶吧,感谢她为勇妹子话媒”……不一会儿,大肥猪就被左邻右舍瓜分的差不多了,而爸爸则象征性的收点钱,乐呵呵地冲洗地面,收拾场面。
妈妈将猪肺、猪小肠等猪下水洗干净,开始烧火做饭了。黄屠夫照例留在我家吃饭茗酒,而我和姐姐、弟弟则分配了任务到菜地里扯香料。那时的芫荽菜可不像如今的香菜,兜儿小,颜色深,香气分外浓烈。妈妈将洗净的新鲜猪肺焯一道水,然后用后山采的小茶籽油爆炒,用山泉水焖汤,撒上点胡椒,一碗鲜香甜顺的心肺汤便大功告成。至于猪血,那是见者有份,每人都分了几坨,用碗端着,由小孩屁颠屁颠的拿回家,红烧也好,煮汤也罢,都是世上最好吃的猪血啊。
妈妈给我们买了新衣服过年。至于还剩几头猪,那可是留着等猪贩子上门收购,换来一叠红票子后做一年到头的人情打算开支以及开学后姐弟仨的学费钱。
时光荏苒,岁月鎏金,一眨眼几十年过去了。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杀猪不再,苍海已变桑田,爸妈已经老了,而黄屠夫已经作古,那些杀猪的器具不知所踪。虽然现在乡下也有零星杀猪的,我也去看过一两回,但我总觉得没有儿时杀猪的味道了。磨刀霍霍向猪羊,杀猪且过年,是一丝一缕的乡情,温暖着你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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