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呀开

文/刘佳富

 

 

       小满过后，天气渐次湿润，雨水也似乎多起来。江南丘陵地带的栀子花次第开放，一丛丛，一簇簇，象一朵朵白色精灵妆点着山山岭岭，微风拂过，一阵阵栀子花的独特香气扑鼻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倦意顿失。

 

       小时候，家后面的天马山就生长了好多野生的栀子花，树不高，我们也管它叫黄菊子花。奶奶就住在一个小山坡前面，一到五月份栀子花开的时候，奶奶戴着一顶咔叽布做的白色太阳帽，背着小竹篓，带我们姐弟去摘栀子花。“摘的时候只要掐住栀子花的根部，一摞，整个栀子花就到手掌心了。注意小心轻放，不要让花瓣断了，保持花型完整，也不要摘掉树叶和折断树枝，明年还要摘呢。”奶奶谆谆告诫着我们。是的，我们只是摘取它的花朵，并不是摧残整个树枝。栀子花浑身是宝，花叶树根都可以入药，是大自然馈赠给人间的花中精品，就是砍柴火，奶奶也告诉我们栀子花树砍不得，一定要保护好这“山之精灵”。

 

       栀子花开的时候也正是各种野花野果盛开或成熟的时候。记忆中最深的是各种各样的“泡里”。“饭泡里”“烈泡里”“窝泡里”“乌泡里”，红彤彤、乌紫紫的，挂在荆棘枝头，惹人唾液欲滴，口水只往肚里吞。要摘到可口的“泡里”，还需花费一些功夫，有时要踮起脚跟，伸长双臂，象猴子摘桃样跳跃起来，才能将胜利的果实收入囊中。有时候“泡里”还没成熟透，象一粒粒青草莓，奶奶照样有办法，用盐水浸泡一下，然后撒点藏在橱柜里、用罐子装着的白糖，搅拌均匀，吃起来同样酸甜可口。最好吃的应是“饭泡里”，又甜又软，果肉又多，吃了比吃饱了饭还满足。最讨厌的是“乌泡里”，吃了满嘴巴“乌焦巴弓”，有时裹在白色衬衫里面，衣服上竟斑斑点点，回去洗也洗不掉，挨了爸爸几个“击鼓咋哩”。

 

       当然，摘栀子花也要费些功夫，因为有些栀子花长在荆棘灌木丛中，这个时候要穿长衣长袖，不然手臂上肯定会被刺划出血印。还有不少的毛毛虫，沾在身上特别痒，一抓一挠，保准皮肤上起“红坨坨”，奇痒无比。这时奶奶拿出清凉油，在我们的皮肤上仔细涂抹，希望能够尽快“止痒”。最胆颤心惊的一次，是弟弟去摘一树盛开的栀子花，光着脚，一踩一滑，天啊，一条刚出洞晒着太阳的蝮蛇躺在树下。好在蝮蛇并没有咬人，“哧溜”一声滑进草丛中去了。回来后奶奶又是烧香敬老爷，又是“收惊”，弟弟好久才缓过神来。

 

       栀子花属常绿灌木，因其成熟的果实象古代盛酒的器具——“卮”而得名。栀子花叶片翠绿发亮，花型独特，花色乳白，清香宜人，在汉代即为名花。仔细观察栀子花的花苞，象极了一颗颗柔润的珍珠豆；花蕾呢，则象一枚枚晶莹的碧玉簪；到了要绽放的时候，花瓣又象一尊尊玲珑剔透的古瓷瓶，亦绿、亦黄、亦白，洒脱匀称，粗狂柔媚，古朴清新，纵使妙手神工也不能修其型、尽其神。

 

       当然，采摘栀子花最主要的用途是食用。其实天马山上好多花儿、果子是可以吃的，象杨梅、拐枣（鸡爪梨）、山苍子、火棘子（糖罐子）、映山红等，不一而足。有一种叫黄芽丁的树叶子，看似普通，嚼起来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晒干了可以做很好吃的盐汗茶。还有木槿花，放肉片一起煮，汤汁黏稠，鲜嫩爽口，喝起来就象米汤，所以又叫米汤花。药补不如食补，其实栀子花具有一定的药效，可以清热解毒、清肺止咳、凉血止血、促进肠胃蠕动。采摘回来后的栀子花要除去花蕊，就是把中间带粉的芯儿去掉，然后放在烧滚的沸水中淖一下，沥干后浸泡在冷水里面，随时可以取出来烹调。常用的方法是小炒，放点肉末、葱段、红辣椒，猛火翻炒，压点水，就是普通家庭和一般农庄里面随堂点菜的一道时令菜蔬。往往这时，我会多夹几公筷给家人，要她们多吃点，因为可以清热解毒嘛。

 

        “咦，这栀子花怎么是六瓣呢，昨天我在山上摘的可是七瓣。”同事小王比较细心，他看我今天晒得美图直嚷嚷。请教美食家老彭，答曰野生的栀子花一般都是七瓣，叶片较大，花期较晚，香味浓烈；而人工栽培的一般为六瓣，花叶较小，香味较淡。果真如此吗？见仁见智，莫衷一是，看来还得请教植物专家。不过有一点，就是野生的栀子花更白、更漂亮、香味更浓烈，药效也应该更足吧。

 

       等栀子花结果了，奶奶也会及时地采摘回来，晒干，成黄褐色。奶奶拿出她的“百宝箱”，将栀子花果储藏起来。一旦家里有人上火、口舌生疮或者牙痛之类，奶奶就取出栀子花果煎汤，然后像逗小孩样要家人吞服下去，同时变戏法样拿出一块饼干或者一粒糖果，作为“吃药”的奖励。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又到了栀子花开的季节，而奶奶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三十多年了，梦里依稀，常忆起上山摘栀子花。听人说江西抚州盛产栀子花，当地象我们浏阳生产烟花、湘潭出产莲子、祁东盛产黄花菜一样 ，抚州把栀子花做成了一款重要中药原材料、一大乡村振兴产业、一个地方响亮品牌，想起那一望无垠的栀子花海，是何等的壮观、美丽啊？

 

        “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象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耳畔响起曾经那首轻快动人的歌曲，想起国士袁院士的升遐离去。青春不留白，一切都来得及，栀子花让人暖心，夹杂着淡淡的感动，还犹豫什么呢，我们一起摘栀子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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