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拉萨3月25日电
新华社记者沈虹冰、张京品、田金文
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青藏公路最高点。
冰天雪地,生命极限,是这里留给人类的印记。
风雪再大,环境再苦,但西藏的“生命线”——青藏公路在此路段常年畅通无阻。有“天下第一道班”之称的国道109道班,因青藏公路而生,与青藏公路相守。
60多年来,一代代道班工人接力驻守云端,用生命守护天路,用善举帮助路人,在青藏公路最高段唱响担当奉献的生命赞歌。
安多公路养护段巡护车和一辆货车行进在国道109唐古拉山口路段(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坚守——“路一天都断不得”
一夜银装素裹,唐古拉成了茫茫雪原。巴布和工友们紧急前往唐古拉铲冰除雪。
现年52岁的巴布,已经在109道班工作了30多年,落下一个在工区人尽皆知的“毛病”:睡觉的时候,听不到车的声音,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我从小在道班长大,经历过好几次唐古拉大堵车。路堵着,车走不了,车主闹心,我们道班工人也难受。看到路通了,车走了,车主高兴,我们道班工人也高兴。”巴布说,刚参加工作那一年冬天,唐古拉一带几乎天天下雪,天天堵车,他和工友们整个冬天都在冰天雪地里保通。
后来,只要碰上下雪天气,巴布经常整夜不睡觉,隔一段时间,就顶着雪花到公路上看看有没有堵车。
他说:“路是国家的经济大动脉,一天都断不得。”
青藏公路最多时候承担了80%以上的进出藏物资。路一断,就意味着西藏可能面临物资短缺、价格上涨的风险。
28个人,40公里路,道班工人一年365天驻守保通,喊出“养路为业、道班为家、人在路上、路在心上”的口号。
年平均气温零下8摄氏度,最低温度零下40摄氏度,空气含氧量不到海平面的一半,一年中有120天刮8级以上大风。这就是道班工人的养路环境。
1983年4月,唐古拉山顶突降暴雪,道班工人昼夜苦战。路通了,工人们的手套却和皮肉冻在一起,只能用刀子一片一片割下来,鲜血淋漓。
2017年保通任务中,有的道班工人出现冻疮,脚肿得脱不下鞋子,只能用剪刀将鞋子剪开涂冻伤药。
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在国道109唐古拉山口路段巡查(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在国道109线K3349路段,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进行除雪除冰作业(2019年2月13日摄)。新华社发(边巴央吉 摄)
穿越冻土区的青藏公路,受冻土融沉和冻胀影响,路基很容易变形。
“刚养护好的路面,没多久又坑坑洼洼的。”西藏自治区公路局安多公路养护段109养护点副段长地嘎说,通过唐古拉山的车辆高峰时期日均上万辆,且多是30吨至50吨的重型车辆,一年光修理路段坑点就1万多个。
长期工作生活在极高海拔地区,道班工人的身体明显透支,备受高原性疾病折磨。
“要说苦不苦,确实苦,但这是我们的工作,再苦也得干。和修路英雄相比,和老一辈养路人相比,我们吃的苦算不上什么。”地嘎说,把养路工作多做好一分,过往的司机安全就会多一分保障,“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正如一位骑行者留言:能够站在海拔5300米的地方就是强人,能几十年坚持工作在海拔5300米的就是英雄。
1990年,交通部正式命名109道班为“天下第一道班”。
“‘天下第一道班’是至高的荣誉,可是,109道班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养路人。”地嘎说。
在安多公路养护段办公室,扎西次仁(右一)和同事接受新华社记者采访(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传承——“养路工人就应该在路上”
46岁的扎西次仁,一家三代养路。
他的奶奶丹珠,青藏公路建成后在唐古拉山口做养路工,直到1982年退休。
扎西次仁的父亲扎郎,1962年成为养路工,一干就是30多年,还以道班工人的身份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生前,扎郎当班长10年,平均每天工作14小时以上,其间只请过5天事假。因为常年在高寒缺氧环境中高强度劳动,扎郎患上了慢性支气管炎等疾病,10余次昏倒在工作岗位上,却只住过3天医院。
“看不到路,比什么都难受。”躺在病床上,扎郎依然想着养路工作。
1996年8月4日,扎郎开车返回唐古拉工区途中,突发疾病去世,年仅50岁。经解剖检查,他的病是“陈旧化脓性脑膜炎”。在场的医生感叹:“人病到这种地步,还在坚持工作,简直是奇迹!”
扎郎用平凡的养路人生,践行“随时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的入党誓言,被评为“青藏公路路魂”。
“作为养路工人,就应该在路上。”这是扎郎生前常对扎西次仁说的话。
在道班工作20多年的扎西次仁,2010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如今,他对父亲的话感受越来越深。
在国道109唐古拉山口处,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检查山口的挡雪板(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在试用铲雪机(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时过境迁,道班工人的养路条件得到很大改善,铁铲、十字镐和抬砂石的箩筐换成了挖掘机、装载机、翻斗车,住房从帆布帐篷变成了保暖效果好的工区房,但路魂精神依然在激励新一代道班工人,道班故事也感动着无数过往路人。
“人上五千米,一步三喘气。”
在雄鹰都难以飞过的唐古拉山,汽车抛锚、旅客晕倒的事情,几乎天天发生。唯一驻守的道班,就成了“救命稻草”。
1990年,道班工人自发设立临时救助站,除了免费供应热水、氧气,还专门腾出了几间“客房”,免费供路人休整。
满墙的锦旗和留言,讲述着109道班曾经帮助过多少受困唐古拉的行者,记录着109道班曾经留宿过多少旅行的人。
“天下第一道班,天下第一温暖。”一位骑行者留言,做一个选择很容易,但要坚持一个选择很难。道班工人几十年接力提供免费救助,传递着感动。
92岁的109道班退休职工琼措(左)和前来慰问的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聊天(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铭记——“道班改变了我的命运”
回想起在109道班当工人的时光,92岁的琼措说:“路,改变了西藏的命运。道班,改变了我的命运。”
出生于1929年的琼措,老家在那曲市聂荣县,家里曾是世代农奴。
“给农奴主干活没完没了,除了一点吃的,没有任何酬劳,却只敢在心里嘟囔,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20世纪50年代,西藏依然处于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社会。
为解决解放西藏进程中严峻的交通困难,11万名进藏部队和筑路工人、藏族民工以及工程兵技术人员,奋战在崇山峻岭和高寒冻土区,“让高山低头,叫河水让路”,3000多名英烈牺牲在筑路岗位,以血肉之躯创造了人类公路建设史上的奇迹。
1954年12月25日,川藏、青藏公路同时通车到拉萨,结束了西藏没有现代公路的历史,养路的道班也同时成立。
“当公路修到家门口,看到卡车跑过,我就知道苦日子要结束了,好日子要来了。”尽管年事已高,但琼措对青藏公路通车记忆深刻。
如老人所盼,川藏、青藏公路紧紧连接起祖国内地和雪域高原,改变了西藏长期封闭的状态,成为西藏社会变革的先导。
1959年3月28日,西藏上层反动集团发动的武装叛乱被平定,雪域高原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民主改革,百万农奴翻身解放。
国道109线K3349路段应急便道施工队的工作人员(前排)和来访者合影(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琼措从此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听说青藏公路需要养路工人,我就报名来到了唐古拉山脚下……”
琼措说:“我们那一代的藏族养路工,几乎都是穷苦农奴出身。党帮助西藏修好了路,让广大农奴翻了身,还给了我们有薪水的养路工作,这是何等的恩情!现在我每个月有9000多元的退休金,日子无忧无虑。”
“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顽强拼搏、甘当路石,军民一家、民族团结。”109道班的墙壁上,镌刻着建设和养护川藏、青藏公路过程中形成的“两路”精神。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批示强调,新形势下,要继续弘扬“两路”精神,养好两路,保障畅通,使川藏、青藏公路始终成为民族团结之路、西藏文明进步之路、西藏各族同胞共同富裕之路。
“青藏线上到处渗透着筑路志士的汗水,埋藏着英雄的鲜血,‘两路’精神不能丢。”安多公路养护段2020年新入职大学生阿旺卓嘎说,“两路”历史是每一位职工的必修课。
中华民族走到今天这般繁荣,正是因为有无数像“天下第一道班”这样的普通人,在各自平凡的岗位上担当奉献。
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在检修施工机械(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在清理国道109上的垃圾(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在国道109线K3351路段,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进行除雪除冰作业(2020年3月11日摄)。新华社发(后耀军 摄)
在国道109线K3378路段,安多公路养护段投入大型机械清除冰雪(2019年2月16日摄)。新华社发(边巴央吉 摄)
在国道109线K3363路段,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进行除雪除冰作业(2020年3月11日摄)。新华社发(后耀军 摄)
国道109线K3349路段应急便道施工队合影(2020年4月19日摄)。新华社发(后耀军 摄)
安多公路养护段工作人员帮助抢修故障车(2019年2月8日摄)。新华社发(后耀军 摄)
在安多公路养护段家属院,扎西次仁(左)和来访的客人交流(1月13日摄)。新华社记者 张汝锋 摄
在安多公路养护段家属院,扎西次仁(左)和同事准备为工区工作人员发放疫情防控物资(2月8日摄)。新华社发(斯塔卓玛 摄)
扎西次仁在“天下第一道班”纪念碑前留影(2020年5月3日摄)。新华社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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