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秆樵园

2023
07/01
19:38
中国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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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我回到生我养我的老家,目光西眺到对面那口塘边架着小木桥的水塘时,便有一种深深的故园怀念之情,似波涛一样地翻腾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我梦回魂牵的家园——秆樵园!

 

 

         据说,秆樵园原是我家堆放稻草的地方,所以叫秆樵园,后来辟为菜地。秆樵园面积不大,只有一分二厘菜地,呈长方形。它的东面原是碧波荡漾的大水塘,塘边两角有两丛茂密的黄竹,水竹相映成一道浑然一体的绿色屏障;西、南两面是一道折向相接的土砖矮墙,青藤爬满了整个墙体;北面是别人家的一口小水塘,塘角有棵腊梅,三九寒冬中,白里吐红的梅花斗雪开放;在西墙临塘的角上,开着一道仅2尺宽的园门,用竹枝扎塔挡着鸡鸭和牛羊。

 

 

         秆樵园,是我童年生活的一块深情向往的圣土!因为,在那里有我爷爷、外婆、父亲、母亲忙碌的身影。在上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生活极其困难的艰苦岁月里,秆樵园一直是我家的唯一自留地,它像家人一样地伴随在我们的身边,默默无闻地供我家耕耘,起到了“蔬半餐”作用。那时,父亲是家里的唯一劳动力,他一年四季都在园子里种上各种蔬菜,时不时地选择许多个早晨和黄昏(特别是黄昏做事,越做越有劲),总挑着一头是只高木耳子便捅、一头是只盛满土杂肥的粪箕,到园中松土、除草、施肥,从不用化肥,蔬菜长得很茂盛。有时还撒上白色的石灰防治萤火虫,大家都称父亲“土心好”。小时候,我常跟着大人们到园中摘菜或除草,显得那么天真,看什么都新鲜。当四至五月南风习习、园中青黄不济的荒时暴月,我总是天天早晨跑到园中看父亲种的黄瓜种子破土而出,慢慢长叶抽藤至结着枝子型的黄花,黄花中包含的黄瓜初蒂,心切切地盼着黄瓜长大。因为,待到那时我有“尝新”的黄瓜吃了;当土边的茄子那呈橙色的茎叶儿蓬蓬生长时,我和爸妈常在园中将茄树底部的叶子摘掉,然后铺在大路上让人践踏,说是这样做能早结果、多结果;我最钟情于辣椒。辣椒的出产期是在黄瓜之后。这时,黄瓜、淡菜吃腻了,天天盼望辣椒来“尝新”。于是,我不时地跑到园中看看辣椒已经长了有多大,心中默默地预算多少天可以“尝新”了。一般地辣椒要待到端阳时节才能少量出产。因此,我的父母大都选择过端阳这个时节才摘新辣椒来尝新。始产的辣椒非常鲜嫩,没有多少辣味,妈妈在炒菜时,鲜椒不用刀切碎,只将其绿巴摘掉,用清水洗干净,将辣椒整体放进铁锅里炒软,再用铲子将它拍扁,与盐油搅和,使尝新的辣椒成为家里最好的美食。在临塘边的土边,有些年里还砍些小松树插到塘里打个架子,上面铺盖些树枝和柴枝,搭成一个简单的棚子,将水瓜、南瓜、冬瓜蔓牵引其上。不久后,花儿朵朵,硕果飘香。丰收时,当我们将白色的水瓜、绿色的冬瓜、黄色的南瓜抱进家里时,我奶奶八嫂婆婆就高兴地念着一首流行的顺口溜说:“瓜有瓜种,茄有茄种,冬瓜生毛,世界万物都有种”。过了一会儿,她抿着嘴巴又出了十首蔬菜谜语让我猜:“一沽尖尖,二诂握拳,三诂打伞,四诂团圆,五诂红艳艳,六诂艳艳红,七诂生身毛,八诂生身苍,九沽笼冬吊,十诂双对双”。片刻后,我报出了:笋、蕨、蕈、蒜、辣椒、冬瓜、苦瓜、丝瓜、豆荚十种蔬菜的名字。这时,奶奶又抿着嘴子向人称赞我:“这孩子今后准会善于读书。”说得我心花怒放。拔草时,茎杆粗壮的马苋拔除后,总不像其他杂草那样很快地被太阳晒痨,小时候的我不知其中的科学道理,就问妈妈这是为什么?不识字的妈妈竟能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个神话故事:从前,天上有九个太阳,晒得大地像火炉。这时有个神人上天将其中的8个射下来了,还有一个躲在马苋叶下才保存下来,这就是天上现在的那个太阳。为感激这种植物的救命之恩,因此,太阳最火也不晒死它。

 

 

       我的父母为人老实,心地十分善良。一生中安分守己,从不侵犯别人的半点利益;具有一种无论是在什么艰难困苦的条件下,从不乱拿别人的一针一线的高贵品德。可是,事物难违其社会规律——“善马逗人骑,善人逗人欺”;“世界上的一切动物(包括人),都是以其自身能力的大小来决定其日后的命运”。而我家秆樵园所遭遇的命运也是一样。

 

        那时,十嫂婆婆就住在我家秆樵园后面,她人高马大。生性较强。但她一生不幸,早年丈夫被抓壮丁一去不复返,后夫中年先逝,又带抚子不认后娘,落得她老年孑然一身。为维持生计,她年年在无粮食的情况下饲养大批鸡群挣点钱。鸡群由于缺少粮食喂养就飞到园中啄食我父亲用心血和汗水种植的蔬菜,常常给我家菜园造成毁灭性的后果。我家又距秆樵园稍远,常常照顾不遐。起初,我父母以礼相劝,十嫂婆婆还有所收敛。后来,她习以为常,听之任之,并常为此事双方发生口角,最后都是以我父母无奈甘拜下风为果。因此,造成我家秆樵园难以种菜,渐近荒芜。其后,她家得寸进尺,将残墙推倒,挖去脚石,企占而去。而那时是极左时代,我家除仅有的一块自留地——秆樵园外,其余的土地都实行集体化,使得我家无园种菜,有时只好“打米汤”拌饭吃。

 

 

         好像是在1966年的大年初一日,家家户户的孩子高高兴兴过新年,而善良老实的父亲却一反常态,突然暴起,威严地强令我与他冒着尚末融化的冰雪,打着赤脚作土砖砌墙护园,竞然整整劳动了一天。其后下雨只好作罢。许多年后,我不理解那天父亲的这个“壮举”,反觉得他神经有毛病。现在细细深想,我好糊涂啊!不是有句名言说:“沉默吧,沉默吧,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吗?当家园遭到外侵的时侯,一家之主、长受欺凌的父亲,他也有一般人那样的思维和尊严!他怎能继续沉默?怎不爆发?但他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他的这种一时的、极其罕见的抗争,后来却像雨后天空的彩虹般地消失了。而后,她家后人看到我家全是一根灯芯都缚得拢的老实人,利用我们逆来顺受、做事拖皮、没有落实的行动与奇怪的、缺乏应有的斗争精神等弱点,最终将我家祖祖辈辈耕耘的家园扩成了他的家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许多年过去了,我的父母亲也己经离开我们逾20年了,我不是单纯地留恋这块土地,而是深深地、本能地留恋着在这块土地上,所产生的对亲人们刻骨铭心的、念念不忘的昔日骨肉之情,对我的养育之恩。呵,我的童年,我的亲人,我的家园,原来是这般美好!而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李放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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