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报中文网

导航菜单

肖智群:春光处处

2024
06/04
08:40
中国新报
分享

 

春光处处

文|肖智群

 

春光摇醒笔筒草

 

      水蜜花遍地。蕨菜遍地。蘑菇遍地。猪草遍地。柴火遍地。萢树,缠着藤蔓匍匐在地。

 

      我低头看到的物象还有,新绿的笔筒草伙同着荆棘、小棕榈、桎木树、矮石榴、八仙菜、鹅肠草等,将久不过人的山路与退耕还林的旱地霸占殆尽。一时间,我竟找不到落脚之土,之石。

 

      笔,笔筒,笔筒草。这氤氲着文化气息的精灵儿,拨开众草,拔地而起,茎茎指向蓝天,摆出一副得意扬扬的神态。

 

      笔筒草,名号出奇的多,又叫笔头草、笔管草、眉毛草、锁眉草、土木贼、野木贼、木贼草、节节菜、接骨草、接骨筒、锉刀草、土麻黄、野麻黄、草麻黄、通气草、空心草、镬盖草、擦草、磨石草、四角田槐、麻蒿、蛤蟆竹……茎呈浅绿,基部多分枝,长短不等,直径一至二毫米。质脆,易折断,断面中央有小孔洞。气微,味淡微涩。具有祛风清热、除湿利尿之功效。

 

      笔筒草,虽然比一般的小草长得高大颀长,却也是湘西南山野极其寻常极其低微的一种草。随处安身立命,不违造化天命。初见它们以后,不知怎的,再提及时我总会想起竹子。现在细细回味,笔筒草的样态,枝枝节节,苗苗条条,局部来看,倒也的确很有些竹子的身影。但笔筒草比起竹子,受人们喜爱的程度差之甚远,“岁寒三友”松竹梅、梅兰竹菊“四君子”,古今文人谁给笔筒草吟颂过一首诗一句话一个词呢?好不容易,它拥有了一个带竹字的名,偏又叫蛤蟆竹。癞蛤蟆,在雪峰山里是用来揶揄他人的名词。可笔筒草不为所动,依然仰望着竹子,仰望着白云,仰望着星月,跻身爱山决不离山的队列中。悠悠地遐思着,我有了一种把笔筒草称之为竹草或竹子草的冲动。

 

       不由地想起了雪峰山村那首童谣:“叫你哥哦叫你哥,教你妹妹嫁给我。白天给我煮茶饭,夜里帮我暖被窝。”唱的是山里人的“理想国”。唱歌人日思夜想的是建好家园扎根大山,而不是如何带着婆娘逃离大山。此心与笔筒草之心融入山水,成为山水,殊途同归,心心相印。

 

       风起了。笔筒草动了。又动了。这时候,发小狗娃的影子跑来跟前。当年上不起学,讨不起婆娘,他不得不南下去打工。离开容易回来难。山里人不难哦,笔筒草一样,咬定故土的思维强大且持久。待到钱有了,婆娘有了,他毅然沿着出山之路返回大山,办起了山村第一家竹木加工厂。俗语说得好:“有样看样,无样看世上。”乡亲们缺文化,但不缺脑子。照样画瓢,画得还不错,林业生产蒸蒸日上。于是,小树苗恍如笔筒草,嫩绿在新翻的山冈,吮吸着春雨夏风秋霜冬雪,一点点把脖颈扯向蓝天。

 

       中午时分,肚子咕噜咕噜叫了。“炊烟卓午散青丝,十万人家饭熟时”。抬眼四望,户户人家屋檐上空萦绕着的仍是清风清气,丝毫不在意时间性质的改变。一打听方才得知,一些人家经易地扶贫搬迁下山去了,留下来的富裕人家中午都不烧柴火了。

 

      真的饿了,累了。无处可坐。蓬蓬勃勃的笔筒草似磁石吸铁拽拉着我。一屁股摊在了它们身上。软绵绵的,很是舒适。

 

       起身后,朝下一看,一片笔筒草倒伏在地,朝天露出了青白色的肚皮。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忙弯腰去扶它们。虽然折断的不是很多,但能够直立如初者“多乎哉,不多也”。

 

       抚摸着变形不变形的笔筒草,滑滑的,酥酥的,我感到了莫名的惆怅:作为一名基层文学爱好者,孜孜矻矻三四十年,自己不就是文学大军里的一株笔筒草?虽与文学文化沾上了一点边,总之脱不去草的属性,草的格局,草的一切。那么,笔筒草不正好可以作为我向前的标杆与方向?虽然弱小,经不起折腾,但生命不息,理想不死。

 

       离开时,我频频回头张望那片绿地,看看直立起来的笔筒草是否又多了几位。但见笔筒草们齐刷刷立正,清风倏忽而至,满山翠色轻扬。

 

在书店看见春光

 

       “有些日子不去书店逛逛了。(羞愧表情包)一是太忙。这个理由太假了,朋友们无人不会笑话我。二是没钱。这个理由恐也难过朋友们的关。其实都是又都不是,只是梦想惹的祸啊。(握手表情包)”这是我今天上午在微信朋友圈随书店书架书皮配发的一枚文字。

 

       下边立马就显出了朋友们的表情包,还有一些留言:“思想高地。”“书店里的太贵了。”“梦想背了锅。”“买一大套回去吧。”“老兄自身就是一本书,哪用逛其他。”“老兄自身是个书店。”“肖老师家里不差钱呢。”

 

       “估计买一本两本书也不需要增加财政预算吧。(表情包:握手,握手,握手)”“谢谢。(微笑表情包)光看那些书名一惊一乍,一冷一暖,就够我喝一壶的了。如果再看作者名字,估计今天就会在书店迈不开腿了。早早地溜之逃也。”这些,自然都是我的跟帖回复。

 

       事实上,我始终没有打定买哪本书的主意。刷存在感而已。虚张声势而已。自然最重要的是,阅读而已。

 

       你爱上了阅读,阅读也会爱上你的。这是我说给文学路上八匹马都拉不回的那位文友贤弟的话。当然,偶尔也说给我自己听听。

 

       书架前,看书皮,翻书心。一连翻看了好几本通俗读物,寡淡无味,不堪卒读。不敢点作品题目。蓦然发现几个文体女明星——更不敢点名字——不管文学水平高低,即使到了大龄,也均是不急不缓地挽起了钱与财的手。那些有股权有金钱的人把欲望当爱情,跟古时候的皇帝一样;那些中其蛊惑的美女们,则把爱情化欲望,跟古时候的王昭君一样。不对,不对,不对。古时候的她们是迫不得已,而今的她们是乐得逍遥。罢了,罢了,罢了。去与古人们见见吧。前有易中天,今有戴建业。是《先秦诸子百家争鸣》《我的个天》,是《明朝那些事儿》。还有那个与孔子有关的故事。郑国国相子产。生鱼。校人。这回校人们听话了。放生的鱼们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恍惚之间,我的眼前跃动着平溪江里的一尾尾阳光鱼。那是味道鲜美的洞口县本地特产。还是很久以前品尝过。怀念。

 

       抬头看玻璃门窗外,文昌路上,车来车往,一派春耕的光景。再看人行道旁的樟树,嫩叶垂在行人的头顶,刚好与我的目光短兵相接,但没有厮杀,热乎乎倒成了一对恋人。满心的欢腾,满身的荡漾。

 

       回头。前方那是什么?是《一个人的村庄》,新疆农民作家刘亮程写的散文集。一个人,村庄里只剩下了一个人,好玩么?假如这书店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又会怎么样呢?人的村庄,书的村庄,都是村庄,模样不一样,但情感是一样的。我想起了供我读书的父亲母亲,带我去报名的大哥,还有一同呼吸老师粉笔灰的同学小红阿芳她们,我们开蒙早个子小,都坐在第一排。坐在第一排,只敢看黑板和老师的嘴唇,讲台之下俨然成了一个人的村庄。孤零零的感觉至今留在心底。

 

       童话柜。安徒生,格林兄弟,凯斯特纳。冰心,曹文轩,汤素兰……明媚着我的爱好与追求的地方。

 

       苏宝顶,高登山,吊水岩,狗爬崖,金龙寨,龙潭夜雨亭……家乡是个很美丽的雪峰山乡,童话同样很美丽。前辈大作家谢璞先生笑眯眯讲述着《小狗狗要当大市长》,中年作家谢乐军积数年之功吟唱出《魔术老虎》,跨界作家周伟以童心童眼童语指点着《一地阳光》,与我喝同一山泉水长大的作家谢长华饱含乡情唤回了《雪峰豺》……一系列经典童话形象的的确确美遍了山里山外。于是,这几年我钻进了雪峰东麓童话的天地里,希望能为她做点儿什么。

 

       我闭上眼,想起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外婆教我唱童谣,爸爸给我讲祖传的神话故事,妈妈同我一起认识山上的各种动物,哥哥带我去附近村子看动画片……睁开眼,化为了笔下的字字句句。化为了全县排第一的标志性景点洞口塘幼虎的嗷呜声,城中小岛回龙洲百鸟的啁啾声,雪峰山巅老家水打垄红蜻蜓的呼呼声,山镇故乡沧浪岩野兔的呜呜声……

 

       家里家外,我学着妈妈当年的样子,戴起顶针,拿起针线,缝啊缝,缝啊缝。把春夏秋冬的五花心思缝进去了,也把日月星辰的八门希望缝进去了。把我自己缝进去了,依稀一梦中,亦把家乡的孩子们缝进去了。

 

       嗯。书店在长大,阅读在长大。岁月在长大,未来在长大。长大了的孩子们就像书店外长大了的平溪江,阳光鱼多了,一叶叶扁舟不见了,撒网的声音不见了,与之骤起的雪浪花不见了,但身心却更明澈了。此时无声胜有声。于无声处听惊雷。惊雷响在我双手捧着的《安徒生童话》的字里行间。抬望眼,我看见了一片灿烂夺目的春光。

 

       【作者简介】肖智群,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员。有作品见于《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散文百家》《文艺生活》《文学天地》《莲池文学》《楹联博览》等报刊,出版散文集《轻轻穿越城市乡村》《乘着传说的翅膀畅游》。

 

相关热词搜索:

上一篇:“厚德星沙 益路同行”诗词大挑战 学习步步高
下一篇:最后一页

频道总排行